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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鈺曾經說過：人就是生來旅行的生物。這句話對於孤身在天涯的佩綾與小佳來說也不例外。她們是輕盈的，無牽掛的，但並不是無所寄託。旅行自是有個目的地，有某些需要找尋的東西，使人不是沒有方向地活，擁有過去的她們無從逃脫它的呢喃。她們的故事看似飄忽的流浪，實則被命運的主人所引導，逐漸的變為接連而完整的旅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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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佳與黑色的自動人偶們扭打不到幾秒鐘，站在最前頭的人偶便被小佳甩了出去，飛上一旁的樓牆撞成廢鐵。接著另一隻人偶與小佳互相拉扯了一陣子，被小佳轉身用手肘碰上頭頂，瞬時迸裂開來。佩綾注意到小佳受了傷，她的左手臂綻了開來，佩綾慌得要命，卻東張西望地找不到辦法。小佳用膝撞了最後一隻人偶，待它倒了地又在頭上踩了幾下，它便一動也不動了。
佩綾過了一會兒才緩和下自己，她正想朝小佳走去時，倒在地上的人偶突然發出了聲音，她們朝人偶一看，只見人偶不動，而紅眼睛緩慢閃著，從它身上發出微弱的音樂，佩綾認出來那是生日快樂歌，就和剛才夢裡的一樣，金屬琴鍵語細弦碰出的音色，經過人偶破舊的喇叭變得支離破碎，叮---叮---沙沙—叮叮。到了尾聲又在夢裡一樣的地方停下來。小佳仔細查看了這些人偶，一邊上網找尋它們的資料，資料卻意外的多，它們從一開始在美國生產，中間又經過了人偶工廠，中研院，企業本部等等地方。她正思考著事情，沒過多久就被佩綾打斷。
佩綾並不在意黑色人偶的事，她擔心小佳。她跑過去查看小佳的左手，小佳雖然不會感覺到痛，不過她破開來的人造皮膚，和無數的小齒輪碎片被電線纏著掛在上頭，看起來甚是淒慘。小佳雖然試著動它，卻沒有反應。佩綾焦急地說：「不會吧，小佳，該怎麼辦？」小佳一臉無奈地說：「動不了就是動不了，這隻手沒有救了吧。」佩綾這又是一陣著急，反而小佳倒是冷靜，她扳下幾個開關，然後把整隻左手給拿下來，丟到一旁。佩綾問她：「有沒有地方可以修啊？」小佳說：「等等。」她又開始快速地眨眼，接著她伸出右手，手指前端冒出了一張投射畫面，就像是施魔法一樣：「這個得跑遠了。」佩綾插話說：「妳又讓我看幻覺了。」小佳只回：「別那麼落伍嘛。」小佳手一揮，虛擬視窗飄去佩綾眼前，上頭寫著「提供零件」與一堆密密麻麻的字。小佳說：「原本是生產自動人偶的工廠，現在多了零件服務站。恩…雖然看起來是弄得出合用的部分，不過如果要去那裡，不曉得要花多久。」佩綾問：「有多遠？」小佳說：「得通過市中心才行。」
佩綾嘆口氣，又問：「不能聯絡那裡的人偶送過來嗎？」小佳搖搖頭：「服務站聯絡不上的，因為那裡的人偶都不接網路。」佩綾一臉疑惑：「為什麼？」小佳想了一會說：「為了保險。網路也不是沒缺陷，如果所有地方都接同一個網路，遇上了問題可能就....都完蛋啦。這服務是為了維持整體人偶的運作，要是一起掛了不就沒意義了？」佩綾又嘆口氣：「唉呦，那就要叫我們跑那麼遠過去拿？這樣服務不是更沒意義？」小佳笑笑，她覺得佩綾的反應挺有趣的，她說：「平常來說反正人偶不會抱怨，就只多花些時間，如果覺得太遠佩綾妳可以留在這，我去就行了。」佩綾這又皺起眉頭想了一會：「這也不行。」小佳笑了笑：「這也不行那也不行。」小佳知道佩綾只是怕剩自己一個人過，又說不出口：「不過妳不要來，市中心太危險，除了像這些會打人的自動人偶，還有會踩人的長頸鹿！」她舉起右手嚇嚇佩綾。佩綾望向遠處那些比樓還高的長頸鹿：「妳是說那大得不像話的長頸鹿？那不是機器做的嗎？」小佳說：「是阿，所以更危險。」
佩綾思索許久，又搖搖頭說：「不，我要去。」小佳說：「我就知道。」經過像剛才那樣的危險，佩綾當然又不敢自己一個人待著了，也不放心小佳。她心裡覺得如果小佳要一個人去，那不如別去，但她要對小佳覺得抱歉，於是也說不出口了。「我也跟著去。」佩綾還是只說這句。小佳最後也答應了，她說：「好吧，不過妳被踩扁我可不管。」
於是旅途變的更長了，她們花了一個早上去統一大樓拿了補充品：好幾個乾扁的人造食品麵包，幾瓶水，還順便挑了兩件順眼的舊衣服。再繼續朝市中心前進時，已經過了中午。佩綾問起小佳：「剛才的那些自動人偶是怎麼回事啊？為什麼莫名其妙攻擊我們？」小佳說：「它們原本是政府機關的警備員，因為現在這機關沒了，他們才跑出來。」佩綾說：「那就可以打人喔？」小佳說：「當然不行，它們的AI是有問題的。」佩綾問：「那為什麼會有問題了？」小佳搖搖手指說：「這種事通常要不是有些零件壞了，就是倫理代碼被誰改寫了。不過在我們的網路上都是這麼說的：「人偶要是寂寞太久了就要壞了。」怎麼樣，挺可愛的吧。」佩綾說：「AI哪有可愛不可愛的---不是在說妳。」她看到小佳嘟起嘴來，又補了一句。佩綾沿著路開始盯著前頭的小佳看，心想著：那麼我醒來前那麼長的時間，妳又怎麼過呢，我所認識的佳萍，妳是不是也會寂寞？
3
佩綾吃起剛才到手的麵包，卻是怎麼嚼也嚼不出一點味道，最後只能隨便把它給吞下去。她對小佳說：「妳剛才好厲害啊，竟然把那些人偶們打敗了，妳什麼時候這麼會打架了，小時候我們遇到麻煩，都只喜歡躲在我背後的說。」她對以前一起生活的小佳的印象也只剩這麼一點。小佳微笑起來，從她永遠雪白的臉上，佩綾彷彿能看到一絲紅暈，小佳舉起右手說：「我現在可是鐵人了呢！」但這鐵人壞了一隻手。小佳接著說：「而且我有好幾種自動人偶的軟體，我一上網就看得到它們保護自己用哪一個。意思就是它們出什麼招都在我的意料之內！」小佳學起武打高手揮揮手掌。佩綾笑她說：「但還是斷了隻手阿。」小佳說：「還不是因為要保護妳咧。」佩綾這又一臉歉疚，小佳趕緊又安慰她。
佩綾說：「還有，剛才是妳把我從夢裡拉出來了？」小佳恩一聲。佩綾說：「妳看得到我在夢什麼啊？」小佳說：「要看的時候就看得到，其實剛才就是因為那些人偶擅自跟妳連線才被我發現的。」佩綾問：「我什麼時候有連線了？」小佳說：「就是妳剛才看到的模擬體驗啊。」佩綾說：「我可沒有電腦耶？」小佳指指天上說：「妳有腦袋瓜啊，妳不是看的見天上那些廣告的視窗？如果沒連線妳怎麼看得到？」小佳見她一臉疑惑，又解釋；「那些幻覺是它們弄出來的，為的只是把妳困在裏頭而已。」佩綾這又沉默下來，她不懂現在這些科技的原理是怎麼一回事，但如果她一直以來作的噩夢不只是她所想的那樣簡單，那麼自己是不是一直以來都被什麼人攻擊，被那金色眼瞳的女孩嗎，又下次被攻擊了也不自覺。她問：「那個妳說的模擬體驗到底是什麼東西？」
小佳也不太清楚怎麼回答佩綾，她說了幾個佩綾不懂的名詞，解釋的不清楚又搞的她頭昏腦脹。小佳於是說：「不如這樣，千成企業的大樓就在附近，還記得嗎？千鈺她們家的公司。我帶妳去看愛麗絲好了。」佩綾問：「愛麗絲？這是誰啊？」小佳說：「妳不記得了？啊，就是妳那金眼睛的女孩。」佩綾馬上停下腳步，驚訝地說：「妳認識她？」小佳回答：「如果妳是說她本人，那早就不在了。」佩綾又被弄糊塗了：「那我又不認識她，又怎麼會在夢裡看見她？這樣一來我看到的不應該是妳剛才說的那個…模擬體驗？」小佳說：「這我也不曉得，的確有一個以愛麗絲名義的存在會到處找人連線，雖然它不攻擊人，我原本也不打算管的，不過既然她那麼積極的與妳連線，總得知道她的實體是什麼。」她又伸伸懶腰說：「所以我們到那裡去見見那傢伙吧，看看它一直與妳連著是要做什麼，如果可以的話讓它給妳解釋一下妳看到的是些什麼。」佩綾說：「我可真恨不得早一秒搞清楚我腦子裡的東西呢。」她們改變方向走一座小橋越過一條河，對岸的房子沿著河站一排，高高低低，像是道大波浪逆流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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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成企業的大樓在一片空地的中間，斜斜的站著，像是打歪的鐵釘。而空地上有些樹，還有許多矮小的石碑，看起來活像個公墓，藤蔓在每個碑上繞啊繞，像幾十隻蟒蛇，想要把死人的魂都給吃乾淨。佩綾她們毫無猶豫地踏進這道沉睡的生態系，越過雜草群走進大廈。一走進去不見陽光，裏頭一片暗，她們移動到窗邊，用斜射進的光摸索，沿著建築物外緣前進。小佳說她也不確定愛麗絲的位置，只能四處找找。佩綾感覺的到地板微微是斜的，地板又滿是沙子與油漆碎片，踩著走不穩。手扶起牆壁，就又沾上一堆灰砂。斑駁的大裂痕延續著一條一條走廊，她覺得自己就像走進一道大蜘蛛網。大樓裡到處散落著些畫像與人像，與其說是個企業大樓，倒像個博物館。小佳說的確當時後來這裡不作為公司，變成了個觀光景點，紀念些人物與發明。佩綾走走停停，這些人像讓她挺害怕，就像她們隨時會動起來似的。她覺得這些死人的鬼魂，都像待在裡頭不走。就算看不見天空，佩綾總是感覺的到金色眼瞳的愛麗絲依然在天空的湖畔，兩眼盯緊了自己的靈魂，給人無比的威嚴，又有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引。在這棟樓的某個地方，她正呼喚自己，她要對徬徨的旅人，給予意義與試煉。
她們上到三樓，這裡的陽光比其他地方來的暗，也因為如此她們容易發現這裡有些人造的光源，她們便朝這些光過去。西邊靠窗的走廊背著太陽，窗子是一片灰，一道大窗戶上有張虛擬視窗，寫著「再見」。佩綾想起了這地方她曾經看過，不久前她做的夢，那個愛麗絲化成火焰，自己從窗子墜下樓的場景就在這走廊上，一點不差。佩綾明瞭了那時她想傳達的話語是什麼，「再見」。一瞬間她想起了千鈺，那是她對自己說的話，原來自己是見了千鈺的夢，她終於回憶起了她的朋友。小佳叫了一聲佩綾，手指著走廊盡頭，盡頭的暗處有個影子，佩綾一與她對上眼，那影子馬上發出金色的光，她們連上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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